【課程側記】展演與社會:走出教室,透過身體與感官向南澳禮敬

撰稿:趙政諺
審稿:林志泉
攝影:大學PLUS團隊提供

在過去強調研究取徑的課程設計,於近幾年「大學須真實介入社會」、「產學之間的學用落差」呼聲越加高漲的情況下,大學端開始思索課程組織結構僵化的問題,在向上爭取計畫經費的同時,亦引入業師制度以及彈性的教學方法,試圖解決高等教育與真實社會脫鉤的問題。

大學PLUS奠基於前幾年「食養農創」、「無邊界大學」計畫的基礎之上,組織對內的部份,逐漸累積課程設計能力、識別出大學端的教育課題(如:未來大學計畫)、靈活地與相關組織進行合作(如:「Teach for Taiwan」);組織對外的部份,引入大學端的教育資源至地方(如:時間銀行、與南澳高中原專班合作等),嘗試解決地方發展的困境之外,也透過構建與地方在地居民的聯繫,讓居民與相關組織在凝聚共識的前提下,更有動能地回應地方課題。

肩負多重責任的大學PLUS,早於SDGs(聯合國永續發展目標,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開始推動之前,便積極回應近幾年「大學介入社會」的呼聲,並重整組織架構與課程設計。不過在進行課程再設計方面,首當其衝需要了解「大學生」與真實社會與地方發展脫鉤的問題,另一方面則是需要識別地方的利害關係人、地方可以從中得到何種所需要的資源等等。

本文首先回應課程再設計所面對到的第一個問題:「大學生」,並以大學PLUS與南澳高中原專班的第一手現場觀察作為基礎,了解理論與實際上的狀況。課程再設計的第二個問題:「地方合作與所需資源」則以另一專文撰寫。

走讀南澳、淨空思想:從空氣中攫取南澳的氣息

本次南澳之旅,大學PLUS以「走出教室、實際認識」的方式帶領台大學生第一次與南澳高中原住民專班、在地響導一起探索南澳,並且分成兩個批次:「空間走讀」團與「身體實踐」團。

走出教室,將身體實際置於特定場域之中,並且接收來自四周環境、物件所給予的訊息,是「空間走讀」團的宗旨。在地響導Wilang領導的團隊,帶著台大學生走過神社、聖若瑟天主堂、十分之一早午餐店、基督教教堂等,用意除了向台大學生介紹之外,同時也是讓隨行的圓專班學生能夠藉其生命經驗,在介紹與互動的過程中,凝聚其對部落的認識與認同。

在Wilang帶領的團中,台大學生帶著對南澳泰雅族教科書式的認識進入了場域,並在響導介紹的互動過程中,逐漸在腦中描摹出南澳泰雅族的輪廓。舉例如:「紋面習俗」對於台大學生而言,可能是一種教科書上標誌著「泰雅族文化特色」的一種,然而在實際場域與南澳原專班學生互動中,台大學生便發現了「刺青」對於年輕一代的泰雅族而言,已有鬆動既有文化意義的現象——甚少南澳泰雅族青年紋面,取而代之的是以既有的工具,將其生活實踐、生命經驗銘刻於肌理之中,作為個人化的存在象徵。

感受南澳、親身實踐:透過身體體會南澳泰雅族的文化內涵

相較於邊走邊學的「空間走讀」組,「身體實踐」組則是在泰雅文物館內與南澳高中原專班學生於紙上進行互動。筆在圖紙上的游移過程中,便是台大學生藉由主題性的對話,親近南澳高中原專班學生的日常生活,並在日常瑣碎的生命經驗裡萃取出幾個具有象徵意義的符號。

在「身體實踐」組中,分為兩種相異的主題:打獵以及甫落幕的運動會。不論是討論到何種主題,台大學生積極地向原專班學生請益他們真實生命的歷程,只求能夠以重點式的方式呈現於圖紙上。舉例如:在運動會主題裡,原專班學生便在運動會前幾日,被鄉公所帶去練「口簧琴之舞」,運動會當日的實際成果並不重要,而是透過這種慣常的慶典儀式中,將泰雅族成年男子與女子示愛的舞蹈文化融入其中。在打獵主題中,原專班學生親身示範打獵前的祭儀形式,除了向祖靈祈禱狩獵過程中的平安順遂,也帶有集體向心力凝聚的意味存在。

不論何種,台大學生從原專班學生對話過程所淬煉出的特定主題與面向後,原專班學生藉由親身示範的方式,讓台大學生在泰雅文物館裡以「身體」為容器,將這些迥異於其生命經驗的文化特色融於器皿之中。即使一開始的嘗試看似彆扭,但經過原專班學生「以泰雅文化為尺」,度量台大學生的情緒與身體後,跨越文化的身體實踐便不再生澀,漸漸消弭中間看不見也摸不清的文化界限。

前台與後台之間,難以跨越的文化邊界

回應到本課程的主題:「展演與社會」中,大學PLUS在課程設計上,區分出了前台/後台之分。

前台的部分,台大學生必須拋開既有的身分標籤,透過對話、肢體接觸等方式,嘗試與南澳高中原專班學生互動。在這樣的互動下,需要跨越的是截然不同的生命軌跡:相異的成長環境、相異的文化認識、相異的升學資源等等,於是乎在互動過程中透過筆墨、圖紙的方式,構建起對於南澳泰雅族青年的生命輪廓——口簧琴之舞、打獵、敬祖靈、刺青。

除了紙筆之外,過去在討論「身體」時,常將身體視為一種工具性的被動客體,機械式地回應著所賦予的任務以及滿足當下的情境。然而在此次台大學生與南澳高中原專班學生的互動過程裡,台大學生練習著如何跳口簧琴之舞、如何製作捕獸陷阱、如何完成敬祖靈的儀式等等,「身體」已不是作為工具性的存在,而是具有感知、攫取技術的主體。

以漢人身分從都市移動到部落,接近南澳泰雅族的日常生命與故事的台大學生,做為課程要求,其必須拋開既有的身分標籤與生命經驗,與原專班學生互動。然而這些互動並不如一般的社交互動那樣,可以水到渠成地藉由經驗分享與交流而建構出關係,種種難以跨越的文化鴻溝在在展現於前台與後台的斷裂裡。關於後台的論述,留待下一篇「地方合作與所需資源」中討論。


「整理」後台的內容:

在前台謝幕後,回歸後台整頓情緒的台大學生們,各自分享著前台與後台之間的落差:(1)互動過程中,台大學生滔滔不絕地詢問原專班學生的生命經驗,然而原專班的學生卻不好奇台大學生的日常故事;(2)迥異的生命經驗,造就對話過程中常有不小心的煙硝味,如:對紋面的教科書式理解對比於原專班學生身體刺青的故事;(3)刻意卸下標籤,無形中卻有著難以跨越的文化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