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側寫】在田野 我們既是體驗者 也是中介者

撰文人:陳湘瑾
審稿人:林志泉
校訂人:李橋河

期待了許久,「儀式場景設計」課程的同學們終於第二次前往深溝。比起初識深溝的開學典禮,這次兩天一夜的小旅行體驗設計共學工作營裡,不僅要透過了各種援農和體驗活動讓同學再探深溝,也要讓他們嘗試體會作為一場小旅行的中介者角色。

本身在深溝務農多年的場域助教小鶹,帶領著學生在不同場域間進行體驗,來自島內散步的課程業師魏兆廷,則在不同體驗活動之間引導、收斂學生在體驗時的反思與感受;在兩天的時間裡,同學們在體驗者與中介者兩種身份間不斷來回跳轉,也在「我們是誰」的叩問中被步步推進中介者的身份。

農忙是真的很忙!而真實是混亂的

正值深溝農忙時節,雜草和福壽螺滿佈田中,各式農事都急需人力加入。援農前的午餐,兆廷還意味深遠地提醒同學——記得吃飽一點。要從事什麼雖然還是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會有多輕鬆。

午餐結束後,同學聚集在下榻的合群農莊門口,聆聽小鶹介紹下午不同農友發派的工作內容:「今天有農友不下田,但也有農友火燒眉毛、拜託各位幫忙下田的。」除了小鶹的農地外,金正、茶、永旭也開出三位農友各自不同的用人條件,同學們於是紛紛跳上分配到的農友車子,發車被載往指定地點的田裡和穀倉開始一整個下午的勞動。

援農時間為時四小時。穿上長襪、撩起褲管後,同學首先在田邊學習如何分辨稻苗和雜草、又如何處理這些不要的雜草和福壽螺;接著,他們才慢慢朝向田裡邁進。因為前陣子缺水,永旭其中一塊田雜草長得特別旺盛,旺盛到就算同學們過了工作時間的三分之二,天都開始下起小雨,同學們除的草卻還不足整塊田的三分之一。而在其他農友的田區,正也上演著類似的奮鬥過程,同學們從田中一一揪出雜草、福壽螺和粉綠虎尾藻,再按照不同農友的習慣將它們一一剔除。

吃完點心紫米牛奶粥,永旭帶同學到第二片田學習補秧。圖/陳湘瑾

此外,在場學習的不只有學生,還有初來乍到的新農——家維,一位今年剛加入深溝農友行列的新夥伴,同樣也穿梭在不同田間,學習不同農友的耕種經驗與技術。更深入的對談在農事之間發生——同學不只看見農田,也看見旁邊的農田被插上大大的「出售」招牌——他們將眼前所見化成提出的問題,而永旭接著再逐一回覆,回覆得太起勁時,還會有親友跳出來喊停。

在瞬息萬變的農村生活中,援農成為一種貼近農村真實面貌的方法:同學看見農友們應接不暇的忙亂,也在援農的過程中與他們交流想法,進而窺探看待農村的多元角度。小鶹後來向同學解釋道:援農和體驗的意義有所不同,前者是自願參加,後者則是付費活動;僅僅是依據收費與否的差別,就會帶出截然不同的活動設計。

據此,也讓我們不免好奇:相對於用體力來交換接近農家管道的援農,收費的體驗活動又會如何執行?這,就要看隔天在日和3號農場的情況了。

當真實經過設計 去蕪存菁是中介者的任務

日和農場的抓雞體驗,惠君說就跟貓一樣,可吸!圖/陳湘瑾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餐後,大家向住宿一晚的合群道別,徒步前往位在內城社區服務中心的日和農場。

佔地750坪的日和農場,以放牧的方式飼養了五十隻左右的褐色蛋雞。從2020年開始,農場負責人惠君就開始推動以親子為客群的體驗活動,讓消費者在五感體驗中學習不同種蛋雞的飼養方式,進而體會到放牧雞蛋的特殊之處。

進入農場後同學圍成一圈,聆聽惠君介紹日和農場的經營歷程、學習如何分辨新鮮的雞蛋,又到戶外區域依序體驗抱雞、撿雞蛋、再將現採雞蛋做成溏心蛋等各道體驗流程。體驗結束後的對談進行到一半,惠君從幕前來到幕後,她問同學:「作為一般消費者,對於這種體驗活動有什麼樣的感受呢?」

這時,同學也從最初圍繞著雞的問題,慢慢切入探討體驗是如何被設計的——為什麼是做溏心蛋而不是直接食用水煮蛋?需不需要另外買市面的雞蛋來做比較?一場體驗活動設計的客層是誰、目的是什麼,又為什麼會這樣安排活動的環節?就這樣,同學和惠君之間在活動最後跳脫了體驗設計者和消費者的身份,讓未來的體驗設計有更加深化的機會。

從兩方的互動中可以看到,體驗活動就在這樣的來回對話中歷經了一次又一次的改良;對於設計者來說,正因為有這些和消費者的互動,才能去評估自己規劃的體驗是否能夠達成當初設定的預期。惠君向同學舉例道,之所以將講解的環節放在抓雞之前,是因為上次體驗者在抓雞的環節不小心太過興奮,使得原先想要分享的資訊很難傳達出去,因此才再調整了體驗流程的順序。

和第一天的援農勞動相比,第二天在日和農場的體驗明顯輕鬆許多。這之間差別的關鍵就在於設計者將真實生活去蕪存菁,並增添了體驗的趣味性——有互動、有手作,透過這些活動將農場想傳達的價值帶給消費者,並將養雞的日常包裝成可以收費的體驗商品。

我們是誰?在不同體驗中探問自己的角色

農友、講師、教學團隊齊聚一堂,大家是以什麼身份加入這堂課的呢?圖/陳湘瑾

回顧兩天工作坊,許多同學都不約而同地提出一個共同疑惑:不知道自己當下究竟該扮演什麼角色,是消費者、還是實習中介者?若沒有辦法了解自己的定位,似乎就很難知道當下應該要以什麼樣的身份、問出什麼樣的問題。

對此,或許也和中介者本身具有的多面性一樣,在教學團隊中扮演不同角色的不同人,也因著不同的經驗而有了各自不同的的回應。

作為場域業師,小鶹說自己不僅喜歡參加活動,卻也心繫中介者的角色。「我很喜歡參加活動、聽演講,熱情投入當下,但也隨時有一條線抽離,用『上帝視角』去看當下,看所有人的資訊,又要很投入不能讓別人覺得我在分心。」她這麼說。

課程助教宇中則認為:如果旅行本身是舒服的,那就不需要「設計」了;就好比當進入已被充分設計過的小人國時,我們從來不需要轉換身份。懷萱老師繼而補充道,角色之間轉換的不舒服,正是中介者的本質,而在兩天工作坊中被刻意賦予的「不確定性」,也是為了要學習去擁抱更多的不確定性。

然而,若要說一切「不確定性」都是被設計好的,事實上也並非如此。由於體驗者往往帶著自身經驗和知識脈絡而來,因此會在哪些地方和自己原本的認知發生衝突、產生疑惑,其實也都需要經過實際體驗之後才會知道。

跨足兩邊,正是中介者的職責所在——時時刻刻保有彈性,將不同的角色放在身上——這也是中介者有趣的地方,讓體驗者多了一個觀看體驗的框架,有機會走到幕後去一探究竟。換句話說,這樣的小旅行之於中介者,其實也是最好的教材:唯有實際體驗過真實的、以及經過設計的農村生活,才會知道這之間的過程究竟經過了多少轉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