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側記】儀式、場景與設計開學典禮:在相異處找出對話與學習的機會

撰稿人:陳湘瑾
審稿人:林志泉、李橋河

不管去幾次深溝,每次出發前都還是會覺得緊張。

緊張是從準備行李前就開始了,不知道踏下公車後是陰、是晴,衣服該穿多、穿少,客運票該買幾點,明天買票時會不會很多人,太晚到會不會需要候補。開學典禮當天早上,鬧鐘響了之後我忐忑地爬起來,抓了前一天準備好的行李就匆匆出門;直到前往櫃檯、拿到可以準時抵達宜蘭轉運站的班次後,才稍微安心地坐在候車站等候——即便這學期從修課學生的身份轉職為助教,緊張感依舊。

然而,對於那些第一次搭客運前往深溝的同學來說,就沒這麼幸運了。搭車時間將至,同學從客運站的門口慢慢走向櫃檯購票,發現原本想搭的班次已經沒有座位,只好現場等候那班可能超過集合時間的車次。終於順利抵達宜蘭,從轉運站下車後還得走上一小段路才會找到搭乘市區公車的站牌;少了路牌的指引,只能靠自己在陌生的空間中尋找,因此即使搭乘了同一班車,還是得花上不少時間才能抵達集合地點。

在前往深溝的這段路上,同學們體驗到搭乘大眾運輸前往目的地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此之外,不同的交通方式也對深溝產生出截然不同的印象。「如果今天不是搭公車,就會看到不一樣的景色。」懷萱老師在駛向深溝的公車上這麼對大家說。為什麼是選擇搭公車,而不是租輛小巴大家一起同行——走在市區看房屋漸漸消失直到農地映滿眼簾,從高速公路開下交流道,又或是用行走的方式抵達——事實上,要塑造怎麼樣的深溝印象,從前往的路上就已經開始了。

儀式場景設計新鮮人 如何探索陌生場域

蒐集眼見所及的非日常,是開學典禮的重要任務。攝影/陳湘瑾

從深溝國小出發前往上課地點的福關宮之前,同學接下幾個任務指令:蹲著拍照、粉紅色的東西、奇形怪狀的石頭、和當地不搭嘎的東西⋯⋯。雖然名為任務,其實是一個個轉換視角的技巧,從台北的高樓大廈移動到農田遍佈的深溝,要能夠快速地建立除了「鄉下」以外的其他印象,有賴看到這個地方的特色之處:心中的農村是什麼,眼中所見景象是什麼,兩者之間有沒有落差、認知有沒有衝突,小任務就像轉換視角的工具箱,是從表面潛入深處的第一步。

舉例來說,第一眼所見深溝國小前的水溝裡沒有飄流的辣椒和西瓜,而是廢棄的傢俱和衣服,對於「水溝」應該長什麼樣就會有全然不同的想像。光是弄懂水溝裡面為什麼有不屬於水溝的東西就夠花腦筋了,為什麼是蔬果、為什麼是一堆大掃除後的殘骸,深溝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也會在這些問題中慢慢被形塑出來。

攝影/陳湘瑾

對於第一次到深溝的同學來說,這裡是一張白紙,Google Map上的提示不多,輸入福關宮甚至連地址都不會告訴你,想要認識這裡,需要靠雙腳行經大路小巷。小時候的我在老家曾被觀光客問路,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路名是什麼,雖然當時懊惱覺得怎麼連家附近的路名都不知道,但對在地人來說,比起說路名,「第二個紅綠燈右轉」確實會來的簡單明瞭,但也會讓第一次來這裡的學生摸不著頭緒,走多遠會看到?真的有第二根紅綠燈存在嗎?一切都和以前用Google Map的習慣不一樣。

對於地方不熟悉,促使同學被三官宮吸引而在目的地之前提早轉彎,進入廟中看一進香儀式何進行。回過頭來發現其實是迷路了,但卻也是一種享受當地的方式。

恰好碰上新莊後港慈惠堂前往,有別於過去拜訪深溝時給人安靜的印象,進香隊伍有遊覽車、有陣頭、有樂團,將小鎮的氣氛烘托的熱熱鬧鬧,這種非日常的展現是如何發生的、又是如何與當地發生關係,就和這堂課一樣,同學如何透過開學典禮和後續的行動開啟與當地的非日常互動,是作為中介者可以思考的問題。

攝影/陳湘瑾

最終同學紛紛抵達福關宮,卻發現宮廟周圍不像想像中一樣有攤販可以購買食物,只好勉強用麵包和果水果果腹。

攝影/陳湘瑾

如果熟悉深溝,對於哪裡有東西可以吃、集合地福關宮在哪裡肯定不陌生吧,但正因為如此才可能缺少探索的樂趣,既定認知以外的新發現,正是開學典禮想要帶給同學的學習:讓新鮮的眼睛們多多發現這裡新奇有趣的地方,即使可能會餓肚子。

新夥伴加入 新對話展開

農忙之間趕赴開學典禮自我介紹的農友金正、慧鈞、永旭和茶。攝影/陳湘瑾

雖然開學典禮的流程和去年大同小異,但今年的學生不同、場地不同、路線不同,就會長出不一樣的深溝地圖。還有一點不同,今年課程安排加入了金正、慧鈞、永旭和茶四位深溝小農和同學共學,他們耕作的地區、作物各有不同,也分別有各自專擅的領域。

以永旭來說,這是他做農夫的第八年,來到深溝第四年。自稱為「技術型農夫」的永旭從森林所畢業,對於農田耕種的方式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回顧了改良場報告等文獻來吸收新的資訊。本身也是小農的場域助教小鶹也補充道,在田裡很多動作需要彎下腰、降低重心,對於高個子來說會比較吃力,但個子高高的永旭就是有辦法找到不會累的方法。

攝影/陳湘瑾

印象深刻的一點是,同學提到路邊看到一袋袋的福壽螺,但不知道用途是做什麼,永旭回應那是巡迴全台的捕螺人,會在農田放水後撿螺,並依照螺的大小販售給養鴨人家或是釣具店。不尋常的一袋福壽螺,背後是一整個不為學生所知的產業,這樣的知識唯有實際踏入場域,親眼所見、並與熟悉當地的農民交流才有辦法學習到的。

作為中介者 我們的樣貌仍有待形塑

這學期的儀式場景設計將學生的角色更往中介者靠攏,要想要體驗這個角色,其實從小鶹對於今天開學典禮的安排能窺見一二,同學身處的福關宮是如何成為今天上課的教室,事前需要和誰打招呼,離開後又該如何維護,是身處在深溝這樣一個「生活」遠大「觀光」的場域時,應該要細心留意的。

讓我印象很深刻的,其實是去年小鶹說的話,大意是我們離開後,她就會開始擔心有沒有人打電話過來抱怨學生打擾到當地過民。我們既是體驗當地的學生,但也要學習成為理解兩邊的中介者,我們身處幕前、也退居幕後,如何平衡身為一個中介者對於兩邊的影響,對我來說會是這學期值得思考的目標。

兆廷在下午同學報告時,告訴我這群同學就像上學期的我一樣。一樣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一樣對於非日常感到新鮮有趣,但開學典禮這一天,每個人所吸收到的養分不一樣,那之後就會是同學們一步步找出自己在場域應該如何發揮的學習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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