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演與社會】空間、凝視與在場:劇場作為一種導覽的新樣態

撰稿人:李芃蓁、廖俐瑜

本學期展演與社會,於11/27(五)邀請到山東野表演坊反卜蜂養雞場鳳林自救會的劉尉楷老師,並以今年暑假在花蓮部落的劇場表演《富世漫步——有火的地方就有故事》(後簡稱為《富世漫步》)為例,分享戲劇展演如何藉由空間、凝視與在場,創造氛圍,而成為一種導覽的新樣態。

山東野表演坊與《富世漫步》

「山東野表演坊」原身為一個學生自組社團,也是花蓮第一個立案的在地劇團。幾年前,尉楷老師接任劇團團長,他因此體認到在社區做劇場展演是多麽不易,如何進入社區並建立關係、如何融入在地生活、如何與各方行動者保持良好互動,這些人事物都會影響劇團所呈現的作品樣貌。起初,山東野表演坊選定富世村,本是想延續過往東華學生期末成果,持續挖掘亞泥議題背後複雜交織的關係。然而,當尉楷老師實際走入地方後,每次流淚流汗所交換蒐集而來的生命故事,促使他的創作轉向,也因而有了《富世漫步》這部作品。

「人如果只是不斷路過,山就會變得很不真實, 是沒有人住的從前從前,是聽說的聽說。
那就…在部落升個火吧。有火,就有故事。」

位居於通往太魯閣國家公園台九線下的富世村,除了極少數遊客「路過」外,根本不會有他人刻意拐彎進入部落。隨著部落移居遷徙、傳統與現代交換的文化衝擊、礦場環境議題等的湧現,確實引發愈來愈多人的關切,但伏流於議題之下的記憶、故事、脈絡較之則聲量小、關注度不高。因此,山東野表演坊期望能以導覽與戲劇共構,既虛擬又真實的演出形式,分享部落族人的日常展演。圍著烤火,看到空位就坐吧,《富世漫步》要開始了。

尉楷老師強調,作品的演出宗旨為建立不同部落間的溝通橋梁。因此除了開放外地觀光客索票參觀,也邀請許多鄰近部落的族人前來參與,《富世漫步》期望做為一個開端,能夠產生化學作用,進而擾動社區,促發新的想像。因此,尉凱老師很開心地和同學們分享,在本次演出結束後,族人決定將劇作內容融貫至當地導覽,這是非常正向的反饋,也讓團隊感知到自身投入是有價值的。劇場作為一種導覽的新樣態,讓族人得以將其中元素化為觀光資本的養分,並實踐於部落這片土地中。

展演,是一種自我揭露,也是共創實作

回溯自身從返鄉到《富世漫步》以來的創作歷程,尉楷老師對於局外人(outsider)/局內人(insider)的視角有新的體悟,當他進入到不同部落時,也隨之會有不同的應對方式與關係網絡。例如:在家鄉支亞干部落(Ciyakang),尉楷老師對於可能得罪族裡長輩、地主或街坊鄰居而備感壓力;但他進入富世村時,反而藉由拉開距離的保護機制,讓受訪者不過度擔憂彼此是否存在利益衝突,故更能卸下心防,

除了對身份定位的探析外,了解地方脈絡的重要性也是做田野的必要功課。就富世村而已,作為秀林鄉面積最大的村,其實是由許多舊部落共同形成的行政區。從日治時期至國民政府時期,政府以「管理」之名將原居於山區族人強遷至山下,草率地將不同族群的族人(甚至屬於敵對的家族)整併於以漢人主導的社區劃分之中。

因此,族群疆界的想像和理解對團隊採集故事產生很大的影響,「進入這個部落,其實某種程度就是宣告(我們)沒辦法跟其他部落合作。」尉楷老師如是說道。《富世漫步》即是希望能透過戲劇展演,開啟對話空間,除了揭露參與者最真實的自我,甚至是達到一種共創實作。

集體建構的生命故事

「演戲是文明人在做的事情,觀眾是非文明人…所以為什麼要把我們的生活演給別人看?」某次閒聊時族人一句隨口笑言,讓尉楷老師開始思考,戲劇展演之於地方的意義究竟為何。團隊重思創作初心,最終產製的《富世漫步》其實更近似於一種社區營造。前期投入大量時間與精力在田野調查、質性訪談與在地方開辦戲劇工作坊等,無論美學、無論好看與否,這是一個共同創作,一個部落文化活動的誕生,一個梳理自己和空間關係的機會。

在最後問答時間,有學生提及:「是否擔心劇場與導覽內容成為當地的主流歷史史觀?」尉楷老師認為,《富世漫步》作為展演部落族人日常的媒介,是以集體記憶與開放式、沉浸式的創作模式,反而是非常渴求與歡喜有不同經驗與感受的交流。例如:許多人在訪談時,都會談起自己第一雙鞋就是最便宜耐穿又實用的「雨鞋」,作品中也抓取這樣的意涵,觀者或有共鳴或大吃一驚;另外,在生態導覽時也融入不同人的觀點,盡可能讓多元的聲音貫穿整個劇作。

本次演講期盼同學們能藉由尉楷老師的經驗,對展演與社會的連結更有感,也能對於期末呈現上有所啟發。

延伸閱讀

雪裡紅(2020年8月10日)。香港、農業、「廢青」(上篇)。芭樂人類學。

〈漫步富世〉部落劇場演出計畫成果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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